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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整天過下來,阿典覺得自己大概一陣子都不會想出門,宅在家中好好的養精蓄銳。

 

阿典,全名為林裕典,22歲大學生,跟別人講是大四生,實際上其實是所謂的大五生。

看開頭,感覺阿典好像很累,但是是去了哪裡呢?

說起來,其實也是回老家探親罷了。

中秋期間阿典並沒有回家,家人是無所謂,但是那些長輩就不是這麼想的了。

連續幾天都打來詢問阿典,為什麼不回家陪家人過中秋,這種電話接久了,是不煩(也可能有點小煩),倒是真的有點內疚沒有回家陪家人了。

其實他也不是故意不回家的,只是剛好出了一點事情,身為出事者的好友,當然沒辦法放任傷患不管,儘管這傷患已經好了大半,而且傷未好前嘴巴就頗有精神的,或許不照顧也能自己活得好好的呢。

 

母親年初時走了,原本一家四口,就這樣硬生生的負一,像是多了一個很大的缺口,前半年的家,可以說是步調大亂。

父親長年工作早出晚歸,把整個家庭交付給這背後支撐他的女子,有關於孩子的事情,大多數都是從母親口中所聽到,也順著母親的決定來走,阿典跟妹妹跟母親的感情也非常好,甚至可說是很依賴母親,整天都會跟母親撒嬌,就算有外人在場,阿典還是大剌剌的跟母親手牽手、擁抱,可以說除了親子關係外,還多了像是老朋友般的情誼。

四個人當中,就屬阿典與母親最親密,也是阿典最先發現母親不對勁。

 

這幾年當中,母親娘家那邊發生了大事,舅舅在四年前因為工作關係而殉職了,而外婆也就只有這一個兒子,一失去這樣的心尖兒,像是走了魂一般,整天以淚洗面。

母親與其他姊妹們也一樣是難過的,但是外婆一整個陷入情緒裡,就什麼都不管了。以前只要有與這唯一兒子的事情,全部都被外婆搬出來說了。

直喊著生了一堆女兒都沒有用,生下來只會來跟兒子爭寵,哭著又打又罵的把女兒們通通都罵過一回,其中就屬大阿姨被罵得最嚴重。

大阿姨一直看不慣父母重男輕女的觀念,所以一直力爭對於父母的愛,嫁出去的那幾年,常回來與父母提這件事情,也常常到舅舅家去大吵小吵。

但隨著年紀的增長,其實已經演變成與這唯一的弟弟鬥嘴成習慣了,對於父母重男輕女的父母,已經是爭一隻眼閉一隻眼了。

大概爭個一輩子,父母還是會有差別待遇吧。

 

但是現在人走了,外婆就像著了魔般的,不停的責罵著大阿姨,質問她為什麼要與舅舅爭寵,為什麼不讓讓自己的弟弟,多疼愛自己的弟弟。

少了一個手足、一個可以鬥嘴的弟弟,大阿姨也是悲傷無可自拔,但是卻又無法紓解,只能任憑自己的母親責罵,原本有著憂鬱傾向的大阿姨,健康狀況越來越差。

大阿姨看起來胖胖的,像是氣球一般灌氣般的身材,每次回來找自己的三妹(指阿典的母親)時,都是那樣的有活力,也相當的喜愛親戚的孩子,最喜愛的恐怕就是阿典的妹妹了。

但是發生這樣的大事後,每次阿典見到大阿姨,臉色卻越來越難看,原本開朗的笑容也不曾在出現了。

母親很心疼這樣的大姊,常常會與大阿姨通電話,希望可以讓大阿姨可以釋懷一些。

 

但是悲劇還是發生了。

久久沒有回來找三妹的大阿姨,倒在自家的浴室中,走了。

經過警方的調查,是因為長期服藥的關係,導致大阿姨精神狀況越來越差,在昏昏沉沉的狀態下,想進到浴室中沐浴,不知道是沒踩穩還是過滑,就這樣臉朝下倒了下去,整張臉泡進了浴室裡的水窪中,活活悶死了。

大家都說是意外,但是唯獨一人不肯相信只是單純的意外,那個人就是阿典的母親。

一聽到大姊的死訊,母親整個陷入的悲傷中,同時又怨恨著自己母親。

還記得那一天,母親失控的大哭,對著外婆大發脾氣,嘴裡不停的為什麼、為什麼要一直苦苦逼自己的女兒、為什麼要一直罵大姊,一句又一句,就算父親將母親抱在懷中,也無法平息母親的悲痛。

外婆是難過的,但卻也無法說些甚麼,只能默默的流淚。而外公也是非常悲傷,看著外婆的眼神裡有責怪之意,但是卻只是頻頻掉淚與嘆氣。

 

阿典一直看在眼中,從那之後的母親,就相當的不快樂。

父親知道母親的情況,一直想辦法讓母親可以開心,找機會就是帶一家四口出門去玩,一方面是讓母親振作,一方面也是彌補這幾年忙碌,無法常與家人培養感情。

但是那時阿典已經大學了,獨自一人在外地讀書,有時候家人要出遠門時,總是會少了他。

而妹妹也因為考試與證照的壓力,漸漸的退出每周末出門遊玩的計畫。

周末的遊玩,慢慢的變成父母單獨相處的時光,但一顆心懸在兒女身上的母親,卻不願意跑遠,所以頂多只是到附近去散散步罷了。

 

因為父親的苦心照顧下,母親漸漸的有回復原本的笑容,但是臉上還是會帶著淡淡的憂傷。

 

到現在還記得,大學面試的那天,遠在他鄉的陪阿典去面試的母親,接到自己哥哥死訊,那時候母親的表情。

 

母親從阿典很小的時候,就開始把心事與阿典訴說,儘管大部份都是暗示性,也可能認為小時候的阿典不懂,所以一直沒有去在意。

但是阿典總是會一直看著母親說著,有時候不懂提出問題,但是得到的答案卻也是暗示性的,就算講玩了,也常常是懵懵懂懂的。

小時候或許不懂,但是慢慢的接觸社會多了,學到的東西多了,也漸漸的開始了解裡面所說的意思了。

母親其實一直很想脫離娘家,想要斷絕與娘家的往來,但是卻沒有辦法。

其實除了大姊外,其他的姊妹們也都知道父母重男輕女,但是除了認命外,就沒有打算去力爭這得不到的愛了。

母親一直都是手足之中最叛逆的那個,也是姊妹中最早結婚的那個。

 

本來想要北上去求學的母親,被阿祖給抓了回來。

夢想無法實現,萬念俱灰下,才答應媒婆,與父親的婚事。

那年母親才十七歲,與父親相差了八歲。

但是叛逆的母親結婚後,也只是從本來的家庭,跳到另一個家庭中。

無法承擔婆家的壓榨下,體諒這個小自己八歲女孩的父親,選擇帶著母親離開家中,到外地去開業,但也失去了婆家的支助。

白手起家的父母,帶著剛出生的阿典,過著連奶粉錢都不足的苦日子,居然也熬了過來。

 

母親曾經對自己國中死黨說過,日子都已經過得夠苦了,那麼喝甜的東西也不為過吧,就這樣喝了十幾年甜份過高的紅茶,將自己的腸胃給弄糟了。

也是直到父親發現後,才開始嚴格禁止母親繼續喝下去,儘管母親嚷著這樣會要了她的命。

 

阿典小時候,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母親憂鬱的臉,那張總是看著窗外,等待父親回家的側臉。

由於母親的家庭不幸福,阿典與妹妹從小就被保護再手心裡,哪擦了一塊皮,母親都會衝上去與那人拼命。

阿典聽得太多母親的辛酸史,所以並沒有因被保護的好,而變得不懂事。但是妹妹小時候身體差,各個能力都比其他孩子差,所以母親從未跟她提過與阿典講過的事情,雖然被寵得什麼事情都要母親幫忙,但是內心卻像是個孩子般的天真與善良,這倒是好事。

 

一直到母親上吊前,包括阿典在內,都以為這樣的美好是會持續下去的。

 

那週是學校的期末考週,也是阿典最忙的時候,由於已經大四了,專題、證照考試、還有本來的期末考通通都聚集在一團,讓他忙得不可開交。

週三打給母親報備週六的證照考試關係,所以不能回家後,關心的問後幾句,就掛了電話去忙碌了。

誰料到,週五的早上接到了一通電話,就讓阿典什麼都拋下了,直接搭上了火車,直奔回家鄉。

 

母親躺在病床上,畫著淡妝卻掩蓋不掉慘白的臉龐。阿典知道,母親再也不會醒來了。

妹妹泣不成聲,父親紅了眼眶,嘴中念著母親狠心的話,而阿典卻是怒火中燒。

得知母親在哪自盡時,更是氣著不想說話。

與十四年前同樣的地方,那個看不見外頭的陽台,一樣的位子。

那時的母親不願意與父親再回去婆家,常常與父親在樓下爭吵。而阿典被吩咐與三歲、剛會說話的妹妹待在樓上不可以下樓,而阿典也乖乖的聽話了,尤其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。

 

但那天卻有些不一樣。

 

父母吵完架後,母親不知道為什麼,直接衝進來房間內站著,什麼都沒有多說。就算母親與阿典眼神對上了,母親不說話,他也不敢(或是不知道)該說什麼,後來阿典就又默默的低下頭陪著妹妹疊積木。

不知道過了多久,母親又開始有了動作,匆匆拿了一些東西,就往密封式的後陽台走去。

或許是遇過太多次了,當中阿典不記得是不是有被母親拒絕過,只是知道這時候不能去吵母親。

雖然在意,但是不能去,也不能說與問什麼。七歲的阿典想著。

或許是因為社會教育越來越早起發,資訊傳輸的發達,讓現在的小孩在很小的時候,或多或少就受到這些資訊影響,所以才會知道並且去阻止事情的發生。

過了很久,母親進了陽台後,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,阿典站起來往陽台走去。

隔著紗窗,看見爬上水泥方形洗手台的母親,手上正抓著皮帶,而皮帶掛在上方屋頂的鐵條上。

眼看母親正要有動作時,阿典明白了,開口叫住了母親。

他現在還記得,那時候時間好像變得很緩慢,什麼事情都慢了下來。

母親驚訝的回頭望著阿典,而他的臉頰卻濕透了,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珍珠,一顆一顆的往下墜。

「....你...打算拋棄我們嗎...」哭到岔氣,久久才擠出一句話。

千言萬語,卻只問出了這一句話。

卻也因為這樣的阿典,因為這樣的一句話,母親爬下了洗水台,衝回房間裡將自己蓋進被窩中,不願意跟任何人再說話。

還記得那天一直到上床睡覺,阿典都想死守在母親房門外,一直不願意回到自己的房間,大吵大鬧的。

 

他不明白那時候的自己,為什麼會懂那是自殺。

可能跟自己小的時候,常常看瑰瑰瞳鈴眼,或是藍藍蜘蛛網有關吧。

後來,這件事情就成了他的噩夢,雖然沒有計算過多久發作一次,但是每次卻都是那樣的心痛。

他是明白的,母親遲早會離開自己的身邊,而且極有可能再用同樣的方式離開。但是卻不記得哪時候明白的。

或許再不久之前,還一直認定是自己不夠完美,所以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。這樣的想法,深深的影響著他日後的觀念。

 

如今已經不可能醒來的她,像是睡著了一樣,靜靜的躺著。

四個姊妹當中,最漂亮的是她,最愛漂亮的也是她。

每天早上總是對著自己臉蛋塗塗抹抹,換著不同的髮型與飾品,前前後後大概花了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不等,就是為了可以美美的見人。

發生事情的早上,大概也是這樣替自己打扮,從她的裝扮就可以看出來,大概又是花了點時間煩惱了吧。

 

父親哭喪著臉問阿典為什麼會這樣,阿典氣憤的把十四年前的事情抖了出來。

一說,才知道一家四個人當中,除了已經不能再開口的她,就只剩下阿典知道這樣的事情了。

 

事後想起來這件事情,原來這幾年苦苦相逼的,一直就不是別人,而是自己。

父親難以置信的表情,妹妹傻愣但是眼淚沒停過,都直盯著阿典,不敢相信剛剛所聽到的話。

他沒有故意隱瞞,但是她的話,就不知道了。

兩個人事後絕口不提,一封就是封了十幾年,直到阿典高中時,才有跟母親提到這件事情。

但母親只是用著怪異的眼神看著他,「這麼久以前的事情記得做什麼?」也就沒有了後續。

 

真正擊倒母親的,並不是大姊與大哥的死,而是來自於父母的關愛。

從小的時候,母親就不是受父母疼愛的孩子。長大後,也就不再對著這些愛有期望了。

但是外公外婆一連失去了兩個孩子,失去的滋味太痛苦,反倒讓他們不敢再去刺激任何一個孩子。

將對於失去兩個孩子的愛,加重在最孝順的孩子身上,也就是阿典的母親身上。

但是面對這樣的情況,她反而驚慌失措了。

出嫁後的她,受到父親的影響,也開始了對自己的父母盡孝道,但是這樣的孝道卻不是為了得到那些愛,只是單純的仁盡義盡罷了。

不指望本來就得不到的東西,但是卻因為意外而加倍得到。

她很明白,就算自己的父母將再多的愛放在自己身上,也不會有所回報,對於這樣沉重的愛,其實寧可不要。

曾有試著讓外公外婆明白,不需要這樣對自己好,但是兩個老人家不明白,兩老只是想要珍惜母親這樣孝順的女兒罷了。

她覺得很難受,曾經不斷的尋求父親幫助,不只一次向父親提上此事。

但是得到的答案,卻都只是想開點這樣的答案。

 

護士把親屬們推了出去,卻叫住了阿典。

說給每個家人一點點時間,可以與她說說最後想說的話。

父親與妹妹也都不在場了,這時的阿典才敢哭了出來,用幾乎沒有聲音的在母親的耳邊詢問,為什麼有苦不跟自己聊聊天,就算不能解決也能紓解。

一遍一遍輕聲細語的詢問著。

母子兩的感情甚好,由於母親早婚,所以比起像是親子,更像是朋友一樣。

阿典很珍惜自己的母親,只要有異狀就會馬上發現,但是關心得到的答案不外乎都是那幾句。

兩個人常常會出門逛街,母子間手牽著手也無所謂,有時候不熟的人會詢問兩人是不是姊弟,雖然沒有正式的回應,但是看到母親因為這樣的小事開心,也就不再說些什麼了。

 

大約才過了些時間,父親沉不住氣想在進來向兒子詢問此事,但是衝進來卻看到濕了眼眶的阿典。

見到這樣的阿典,父親把本來想問的話吞了回去,現在大家都難過,是不該這樣互相逼迫。

阿典看到父親衝了進來,馬上擦了眼淚,臉色凝重的離開了母親身邊,也走過不知所措站在原地的父親身旁。

現在說什麼都無所謂了,該做的卻是一堆。阿典不斷的提醒自己。

 

喪禮期間,與妹妹跟父親相處時間多了,阿典已經不曾在他人面前落淚,就算是這兩位至親也是。

但是私底下在冰櫃旁燒著紙錢時,卻有自己偷偷的掉下幾滴淚。

與悲傷中的親人親屬不斷的安慰與鼓勵,是阿典認為該做的事情。

對於大家想問的為什麼,也通通都攔的下來,分析與解說可能的因素給這些傷心人聽。

 

其中一晚,走回喪桌看到頹廢的父親流淚,他選擇默默的坐在父親旁邊。

「或許這樣做,是她認為最好的選擇」沉默了許久,他開了口。

父親抬頭望著他,滿是不解的模樣。

他給父親的則是一個苦笑,「因為我們幫不了她,所以她才選擇這樣的方式吧。」

「雖然旁邊的人要她不要在意,但是她卻沒有辦法不在意,所以才會把自己逼死角,而選擇了這樣的方式吧。」

「這不是錯的,因為世界上根本沒有對錯,只是選擇罷了,但是卻必須對這樣的選擇,而去承受其結果。」

或多或少又說了一些,見到父親又陷入沉思之中,他也不打算多留,回到旁邊的屋裡去做事情的事情。

 

面對自己的妹妹,也是這樣耐著性子,慢慢的跟她解說。

在當中提到最多的就是,「你看,媽媽她就算離開了,也是這樣美美的,不覺得其實也不錯嗎?」

「媽媽她阿,最怕醜了,怕的不是別人醜,而是自己醜,所以才會化好妝、打扮好才離開,也給我們最漂亮的一面。」

不斷的開導自己的妹妹,讓她知道母親不是不愛她,也不是因為她的關係所以才離開的。

 

是自己該做的也好。

不是自己該做的也好。

不管是不是自己範圍內該做的,阿典自己認定可以做的,就通通拿去做了。

現在家裡另外兩個親人,對於這樣的事情並沒有太大的免疫力,就算多一點悲傷也好,目前自己可以做到的,就都做完成吧。

這樣不管對誰都好。至少阿典心中是這樣想的。

 

雖然不是頭一次參加喪禮,但是這次的喪禮,卻是那樣的漫長。

二阿姨,也就是母親的二姐,幾乎每天都會來喪禮報到。自從大阿姨與舅舅過世之後,二阿姨就變成手足之中最年長的那位了。

但是卻也是手足之中,看起來最笨拙的那一位。

不管旁人怎麼看,阿典卻覺得這位阿姨,就像是沒有經過歲月般的侵蝕般,像是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,儘管已經結婚生子了,從外表上到處都可以看到歲月的痕跡,但是那外殼內的阿姨,卻是那樣的天真浪漫、老是依賴著父母跟手足幫忙的大孩子。

說起來,跟自己的妹妹有點相似呢。

如今會給自己靠的親人,一個一個離開了,阿姨也警覺到了自己該做些什麼,不能再繼續依賴下去了。

喪禮是舉辦在鄉下婆家的三合院,說起來阿典已經在這邊參加過三次以上的喪禮了,至少有印象自己必須出席的有三場以上,而母親則是第四場。

說是住的近,但是每天送孩子上課完,打理好家中後,就匆匆忙忙騎著那舊型的重型機車,上山來到三合院陪伴著三妹的親屬們。

但是阿典有時候卻覺得,好像又多了一個妹妹要照顧,反而變得有些無奈。

 

阿典不討厭這位阿姨,至少比起其他的阿姨舅舅起來,二阿姨缺心眼,雖然給人沒有安全感,但是也比較好相處。

除了永遠不能適應那鬼打牆的重覆對話內容外,其他都還可以接受。

 

這幾天,母親娘家那邊的親戚,一個一個都有出現在母親的喪禮上。

外婆外公兩老無法接受這樣的打擊,明明已經是這樣的珍惜了,最終還是失去了最懂事的女兒,外公總是紅著眼光淚流不止,而外婆的哭聲則是那樣的淒厲無助。

阿典大概一輩子都不會跟這兩位老人家提起,母親無法承受他們的愛之事了吧。

最遙遠的小阿姨也從台北下來,母親雖然沒有說跟哪一位手足比較好,二姊跟大姊是比較照顧這一個妹妹,所以看起來關係還不錯,而小阿姨在自己出來工作時,有一陣子也居住在他們家,所以阿典對於這一位早出晚歸的阿姨有那麼一點深刻的印象。

既沒有與人有糾葛,也沒有與人有疙瘩。對於外人,母親總是這樣跟人這樣淡淡的往來,即使是從同生一株樹的手足,也是這樣比起沒有血緣關係的陌生人更接近一點而已,卻還是保留著一些距離感。

手足當中,除了無法割斷的血緣關係外,沒有那一位是深交的,但也沒有哪一位與母親相處不好。

跟這些有血緣關係的親人比較,或許與母親一同在同一所國中畢業的死黨,還更為親密呢。

儘管過去不懂事,但那也都過去了。

 

這次的堂兄弟姊妹也都有出席,但是大人都倒了一片了,再加上堂兄弟姊妹中,阿典是年紀最大的那位,安慰這些長輩就讓他非常忙碌了,所以這些年紀比較小的親屬們,就讓自己的妹妹去做陪伴。

但是看起來,其實是這些小朋友們在陪伴這位傷心的表姊。

 

緩慢的喪禮期間,還是有結束的一天。

最後一天,也是阿典認為最忙的一天。

到現在還記得,那出殯的隊伍是那樣的長,聲勢浩大的一面讓阿典印象深刻。以前雖然參加過幾次的喪禮,但是都沒有這次的印象深刻。

看著自己的母親的肉體經過火焰的洗禮後,變成一具白骨之時,他並沒有非常的傷心,卻是那樣的感概。

當年母親看到婆婆火化後的樣子,深深害怕自己之後也會缺鈣而坑坑洞洞,但是現在看起來,母親似乎已經可以不用擔心了。

但是要塞近骨灰罈時,要敲碎頭骨之時,倒是讓他有些不想看。

 

其實說忙,不如說坐著車子,巔簸的有些難受,本來坐上車子就或入睡的他,現在卻怎麼也睡不著。

手裡抱著母親的骨灰罈,不停的撫摸著。

直到要寄塔之時,才一時的那樣的不捨與悲傷。

 

都結束了,慢長的七天終於結束了。在回程的路上,他靠著車窗外望想著。

但是接下來,才是真正的試煉。

包含自己在內,都是那樣依賴著她,如今她放手離開了,想必之後的生活將會是如此的不同。

亂七八糟吧...。他想著,卻笑不太出來。

 

春節時期,家中發生這樣的事情,理所當然也沒有心思慶祝一年的到來。

她的重要性,從那之後的生活開始,就可以明顯的看出有什麼不同了。

先不提阿典自己的生活步調,就算是住在同個屋簷下、沒有離開過家去外地生活的父親與妹妹,生活的步調也大不相同。

阿典有著自己的事情要忙,雖然大多數都有跟父親提過,但是每天忙到晚上,甚至到早上才休息的這點,就讓父親非常不能認同了。

父親本來就是工作人,每天早上七、八點起床,晚上十點左右就寢,可以說是很有規律的生活步調,就算沒有馬上就開始工作,休息的期間也還是遵循著這樣的步調走。

而妹妹則是因為就讀夜校的關係,所以通常晚上上完課後,洗澡、準備隔天要用的東西,就可以讓她忙到深夜了。

三人的作息時間都不太一樣,母親是專業的家庭主婦,所以很多事情都是靠著她來進行連絡與通知。

現在什麼事情都要重新開始,讓家中的三人不太習慣這樣的生活。

 

大約努力了幾個月,阿典毅然決然的決定搬回嘉義。

當時因為母親過世,而匆匆與房東解了約,如今卻又回頭去找房東,談起租屋的事情。

並不是阿典不喜歡待在家中,而是家中瀰漫著一種沉悶的氣氛,但是卻沒有人有足夠的亮光可以照亮這陰影,所以他決定再次的離開家鄉,打算回到一個人的生活。

這樣的決定,大多數的親戚都不能理解,但是父親並沒有阻止,只是任憑他去做決定。

父親一直以來都是開放風格,全部都交由孩子自己做主,但是相對的要敢做敢當,阿典也知道父親一直都是這樣子,所以對於一些事情也都是自己處理。

雖然當遇到無法處理的事情時,會打電話跟父親求救就是了,雖然機會一直都很少。

過不久,當八月份過去時,妹妹也要上大學了,家中平日剩下父親一人。

三個人都有著自己的步調與目標時,其實一直強求要其他人配合,只會讓彼此變得不愉快,更可能會造成嚴重的後果。

知道這點的阿典與父親,都思考了好長一段的時間。對於這種事情不了解的,撇除外人不說,大概只有天真浪漫、從小被母親保護在手心的妹妹而已吧。

 

 

現在的生活很不錯,至少他是這樣想的。

雖然來到嘉義後,突發的事情就都沒有間斷過,過程也都不能說順利,但是也都走過來了。

現在的他,可以說快樂許多。

偶爾打個電話回家關心父親,大概不到一個月就會回家一次與父親聊聊天,關心妹妹的課業上有什麼問題。

很滿意現在的生活了。

除了有時候,接到親戚們要自己多回家陪陪家人的電話,無奈的對應外,基本上並沒有太大的不滿。

 

中秋剛過,今年的中秋節據說連放了四天,延畢而沒有課的阿典看著日歷,想著是不是該找的時間回家一趟。

前陣子,因為自己與學長雙雙出了車禍,自己雖然不嚴重,但是學長就沒有那麼好運了。

兩個人相差二十多分鐘車禍,但是一個只是瘀青跟擦傷,另一個卻有傷口見骨的跡象。

對於從小被爺爺奶奶帶大的學長而言,最不希望的就是麻煩家中的老人家們,知道這點的阿典,索性就留下來照顧學長,連回家的時間都延期了。

有跟父親提過這樣的狀況了,父親應該不會反對。但是親戚卻還是不能理解這樣的自己,今年的中秋也是阿典電話響個不停的一次。

 

家裡一直對於節日,並沒有太大的過節習慣。

通常都只是看到日歷上的節日,才知道當天是節日。不然就是朋友提起,有時後是親戚朋友送禮到家裡才發現。

在阿典家,除了過年(要回娘家)、清明節(要掃墓)、鬼月(要拜拜)之外,基本上其他的節日,在家中是不會特別去重視的。

母親覺得準備這樣的節日很麻煩,小時候的自己與妹妹或許會覺得不過節不開心,但是長大後也被母親給傳染了,對於過節都是懶懶散散的。

有時後甚至連過生日也懶了,雖然出事的今年,阿典曾接受好友的邀請,到台北去過了一次不一樣的生日,即使好友該死的一直釋放閃光。

 

對於同學與朋友,除了特定幾個好友外,阿典學了母親的處世之道,對大家都是淡淡的來往,不與人結仇與糾結,但也保持在一定的距離。

所以也就除了這幾個好友外,基本上都不會有其他人沒事主動來找他,更別說是過節的短訊了。

基本上有收到一封就該偷笑了,雖然他並不會這樣影響心情。

 

但這次的中秋節,可能也是自己內心作祟,雖然中秋節沒有回家過節,但是卻也打定好日期準備好回家去陪伴父親了。

至於妹妹的話,他就不太管了。

兩兄妹都很會自處,她應該是沒有問題的。

 

 

這天早上的他,不需要鬧鐘的情況下,就自己爬了起來。

說明白一點,其實就是被冷醒了。

家鄉的房子,是坐西朝東的建築,所以基本上都是迎風的趨勢。

而他目前住在三樓最後面的那間房間,三樓是最頂那的一層,也是夏熱冬冷最明顯的那一層,所以當天氣一變化,基本上也是最容易發現的一層。

看看時鐘才早上五點多,今天跟二阿姨約定是在大約九點多見面,現在的時間看起來有點早,但是阿典卻沒有了睡意。

阿姨承諾會幫忙買早餐,即使現在的他很餓,但是想到有免費的早餐吃,就決定先忍忍了。

爬離暖呼呼的床後,就直接走到最前面那間,開啟了電腦,開始想辦法撐到九點吧。

但是才撐到了七點初,他就投降了,任命的出門去買早餐,也順便替還在休息的父親買上一份。

 

與起床的父親打了聲招呼,自己又溜上了三樓去使用電腦,開始在網路上閒逛與發呆。

看見學長也在後,閒聊了一會兒,不知道為什麼聊到了早餐,又想道某一家很好吃的早餐店,就詢問學長要不要吃那家的某樣推薦小菜。

這小菜在還沒有煮之前,可以先放冰箱,所以他並不怕拿回去後,就不能吃了這樣。

後來又出門去那家早餐點等了快半小時,可見人氣並不低,連要買道小菜都要等待排對,只差沒有號碼牌可以抽而已。

嘴饞又買了一份乾麵,他開始鬱卒自己能不能吃下三分早餐了。

但是又馬上打起精神,決定吃不完就吃到中午,反正一定能解決的,而事實上也是如此。

 

終於等待到阿姨來到了,見到阿姨大包小包的塞給自己,說要給他帶回去學校慢慢吃,但是他看到這兩大盒的鳳梨酥,就苦笑的想著不知道要吃到那時候才能吃完了。

與阿姨聊了一下子,父親剛出門辦事情回來,看起來也目前沒有事情要忙了,拖了一下地板後,便也開始與客廳的兩人聊起來了。

聊天話題從沒有停過,只是從哪個話題開始,扯到另一個後,又提到另一個,就這樣聊了一個小時多。

而他最常做的就是聽著兩位長輩聊天,偶爾穿插幾句補充這樣。

 

他也沒有想過,能夠像這樣與他們聊天。

若是之前的他,大概就會嫌麻煩的跑走了,因為沒有幾個有耐心陪二阿姨聊鬼打牆的話題,有時後還會她說了半天,別人還聽不懂她再說甚麼,搞到最後才發現她沒有說出關鍵字,惹得大家啼笑皆非。

以前都是母親耐著性子聽這位姊姊說話,而現在則變成阿典跟父親了。

 

這半年來,可以說改變了很多。

雖然其實時時刻刻都在變化,但是能這樣深刻的感受到,卻又是另外一種體驗。

搬回學校居住的阿典,雖然在那邊才開始兩個月,但是也深刻的感受到自己心境的變化。

沒有任何的不滿,只是因為遇到而相遇,因為該做而去做,也沒有任何的理由。

見招拆招,像是與自己在過招一樣,遇到事情就是解決而已,沒有任何的猶豫,但其實也是只有去面對這方法而已。

往日的自己,一定又會卡在某個點上,走不出這複雜繁多的想法,一直將自己逼入迷霧中。

現在的這些改變,可以說讓阿典變得更開朗了些。

 

聊天聊到一個階段,也該散場了,阿姨又騎著自己那台沉重的機車回家準備開始忙了,而我與父親也開始做自己的事情了。

大概中午十二點左右,終於食完那三份早餐,小小的動動身子,讓一直坐在椅子上的身子可以得到些舒展。

回到家的這兩天,與父親聊了不少,同時也提醒自己不要逃走,就算是自己不想聽的也要聽完。

看來自己真的變很多。阿典獨自一人身著懶腰傻笑著。

 

秋天午後真的是非常好睡的時刻,阿典睡到下午快四點才醒來,而且是被郵差吵醒的,慌慌張張的下樓,卻還是來不及喊住郵差,看來只能隔天由父親在家時,在去接收那跟自己無緣的信件了。

望著電腦發愣了一下,又開始在網路上閒晃了一下。

等到約快五點時,想到外頭的衣服還沒收,就到了陽台開始收起了衣服。

收著洗好曬乾的衣服,大概猜的出來父親現在都兩天才洗一次衣服,因為平日只有自己在,所以衣服量並不多,也沒必要像從前天天開洗衣機的電源了。

正在邊想著這事情的阿典,突然被樓下馬路的煞車撞擊聲給拉回了現實,往著陽台底下望,卻沒發現任何人受傷的痕跡,但是再看仔細一點的話,便會發現地上有東西扭動著。

是一隻貓咪癱軟在地上,尾巴扭動了幾下,接著就不動了。

阿典一直頻頻望著那隻小貓,快速的收著剩下的衣服,一邊希望有人可以去幫那隻小貓。

 

等到他收完衣服下了樓,已經超過了一分多鐘了,急急忙忙的出了門,眼睛看到一個中年人往貓咪走去,本來想說就算不是自己也可以,但是還是走過去想去看一下貓咪。

但是接下來中年人卻是看了一眼後,就又離去了,讓他非常的失望。

小跑步過去將貓咪抱離路邊,但是卻因為太過著急而忘記貓咪是被車撞到,抱起來一瞬間貓咪是呈現無骨軟體狀態,讓他驚嚇之餘又懊悔。

.......用他這樣的抱法.......不正是二度傷害嗎........。

這樣軟軟的身軀,阿典並不是第一次摸到,他曾經養過幾隻兔子,但是後來因為照顧不當,所以最後都離開了。

當時抱著逐漸失溫的小身體,由溫熱慢慢冷卻的感覺,本來軟軟沒有骨頭似的身體漸漸的僵硬,這樣的感覺他一直都沒有忘記。

手上的貓咪目前正是這樣的感覺。

 

阿典的鄰居是一戶好人家,看到他過去抱貓咪,馬上就迎上去詢問阿典要怎麼處理,需不需要幫忙這樣。

但與他們的對話中也知道了,這一對老夫老妻並不知道怎麼處理這樣的事情,原本對於人群不解的阿典,突然能體諒這些人了。

本來內心很埋怨,這時間是下班下課時間,但為什麼這麼多人,卻沒有人去幫助這小生命。

原來不是不在乎,而是不知道該怎麼辦阿。他總算是有點釋懷了。

載著這隻小貓咪,一邊再觀察著牠的情況,可惜是再到達動物醫院前,體溫就降低開始僵硬了,面對這樣的小生命消逝,他是無奈的。

面對這樣的社會,有的並不是不解與怨恨,而正是因為了解,所以才會如此的悲傷與無奈。

 

夜幕降臨,阿典也坐上了回程的火車,離開有著家人所在的家鄉。

他很喜歡這裡,但是同樣的,他也很喜歡大學所生活的居住地。

對他來講,如果缺少了任何一個地方,就不會造就現在的自己了,所以他。

當然也想到處去走走,但是目前的話,還是維持現狀就好了。

 

看著窗外的夜景,最近的天氣很明顯的可以感受到秋天的氣息。

母親的名字當中,正有著「秋」這字。

母親也喜愛這樣如此曖昧不明的季節,雖然曾經抱怨過自己的名字不好,但是卻不討厭名字這字代表的季節。

不知道現在她怎麼了,但是阿典認為一定還會有機會在相見的。

 

火車行駛的穩定節奏,夜晚的燈光閃爍形成的美麗景色,陪伴著他回程路上不孤單。

但是大概有好一陣子都想好好待在家不出門了,畢竟有時候與人相處時,所看到的虛假面太多了,就算是血緣關係的親人也不例外。

回家先好好的睡個覺好了。他閉著眼想著。

 

秋夜的氣息,也逐漸的濃厚起來了。



祈樂碎碎念:

居然超過了一萬一千個字...OTZ...。

當時其實並沒有打算寫這麼多,但是一開個頭就停不下來了,本來也是打算花個一個晚上的時間完成,但是卻沒想到花了快一天的時間才完成。

寫這部短篇時,一直寫寫停停,目前功力還不夠,所以最多只有一千多個字,就會停下來休息一下。

昨天晚上本來打算發這篇的,但是一直無法完成,就一直拖拖拖到現在才能發,這算是剛出爐的一篇短文,但是沒時間找錯字,而且目前也沒有心力找錯字。

打這篇開始就沒甚麼睡,雖然一天內就完成了,但中途想睡卻都只睡短短一兩小時,然後就又醒來繼續坐在電腦前把它完成了。

至於裡面的主角與故事、背景,大家就別介意了,當成一篇故事來看待就好了,不需要太在意。

作品風格的話,因為受到某作者的影響,所以文筆跟思想方面很受到影響,也希望這位大人別跟我計較,希望大人有大量,小的只是剛開始寫文的小屁孩而已。

最近格子因為打小說的關係,所以懈怠了,這點也跟格友們道個欠。

最後在提醒一下,這部跟目前在進行的另外一篇奇幻作品沒有關連,另外一部作品也還沒有取名,可能之後打著打著就會知道它的名字了,應該也只是時間的問題吧(?)。

如果有錯字還是哪邊不小心出了錯,也請告訴我喔,感謝大家收看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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